高天明:俄罗斯如何看待“冰上丝绸之路”？| 一带一路大家谈

国观智库多年来一直积极开展“一带一路”相关研究工作，为其建设献言献策。2019年4月，中国将举办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值此之际，国观智库特推出“一带一路”大家谈系列专题，邀请国内外各领域专家从不同方面解读“一带一路”倡议，以飨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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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天明，国观智库高级研究员，哈尔滨工程大学俄罗斯乌克兰研究中心学术主任、首席专家，北极蓝色经济研究中心国际智库主任、首席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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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是北极大国，但在“冰上丝绸之路”倡议的框架下，其北极发展战略规划被“嵌入”到一个更加宏大的“冰上丝绸之路”甚至扩展到“一带一路”的倡议之中，存在战略地位被弱化的风险，俄罗斯在北极的主导地位不够突出。在此情况下，共建“北极蓝色经济通道”常常成为中俄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折中方案。

无论是北极资源开发，还是航道利用，中国与俄罗斯北极合作将成为必然。合作中不仅需要明确俄罗斯在北极开发问题上的重大利益关切，确定双方合作的利益契合点，而且还要充分考虑到北极地区环境脆弱、高风险、不确定因素多的特点，才能推进共建“冰上丝绸之路”。

中俄“冰上丝绸之路”的分歧与合作

随着俄罗斯北极开发战略规划的实施和《中国的北极政策》白皮书的发布，中俄北极开发合作成为两国合作的热点领域。 北极开发合作是中俄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一部分，两国元首多次表示应加强北方海航道开发利用合作，加强包括资源开发、科学研究、经济发展等多领域合作，促进北极地区的可持续发展。中国参与投资的亚马尔液化气项目取得了很好的进展，2018年中远海运特运航行北极东北航道船舶艘次再创历史新高。然而在此背景下两国对“冰上丝绸之路”的基本概念缺乏共识，将影响深入推进北极开发国际合作和进一步扩大合作领域。

一

中俄“冰上丝绸之路”概念的分歧

现阶段与国内一些学者描述的情况不同的是，“冰上丝绸之路”这一概念并没有得到俄罗斯官方的认同，在两国签署的正式文件中，并未曾使用“冰上丝绸之路”措辞，而且俄罗斯官方机构拒绝签署任何带有“冰上丝绸之路”措辞的正式文件或者会议纪要，并坚持使用“北方海航道”的提法。

产生这一情况的原因除了俄罗斯对其北极主权方面的担忧外，也有学者认为将“丝绸之路”的概念用在北极地区，拓展成为“冰上丝绸之路”是中国试图扩大自身在北极影响力的一种策略。这一倡议将冲击俄罗斯北方海航道的战略定位，换句话说，俄罗斯不愿将其北极地区的战略发展规划纳入“冰上丝绸之路”倡议中。

除了俄罗斯方面的担忧外，《中国的北极政策》白皮书对“冰上丝绸之路”的英文翻译也存在歧义，“冰上丝绸之路”被英译为 “Polar Silk Route”、俄译为 “Полярный шёлковый путь”（“极地丝绸之路”）。 这种译法使“冰上丝绸之路”概念的理解更加泛化，因为通常情况下“极地”不仅包括北极，还包括南极。此外，在白皮书中“冰上丝绸之路”依托的北极航道包括东北航道、西北航道和中央航道，在此背景下俄罗斯开发的北方海航道范围更小，更具体。同时俄罗斯也认为中央航道和西北航道不具有商业通航的可能性。 俄罗斯是北极大国，但是在“冰上丝绸之路”倡议的框架下，其北极发展战略规划被“嵌入”到一个更加宏大的“冰上丝绸之路”甚至扩展到“一带一路”的倡议之中，存在战略地位被弱化的风险，俄罗斯在北极的主导地位不够突出。在此情况下，共建“北极蓝色经济通道”常常成为中俄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折中方案。

二

开拓北极“冰上丝绸之路”的历史佐证

虽然俄罗斯各界对北极“冰上丝绸之路”倡议存在不同的理解，但是我们仍然能够找到一些历史人物和事件来佐证欧洲国家通过北极开辟通往中国贸易航线的勇敢尝试。在俄罗斯北极新地岛上安放着荷兰航海家巴伦支的纪念碑，422年前（公元1596年）荷兰航海家巴伦支为了寻找通往“中华帝国”距离更短的北方贸易航线，带领船队航行北极东北航道，被困新地岛，并在岛上过冬。北极寒冷严酷的气候使船员们纷纷病倒。巴伦支于1597年7月去世，并请求将他的遗体沉入海中，1597年11月在北极过冬的17名船员有12人生还返回阿姆斯特丹。1853年此海被命名为巴伦支海。巴伦支时代是欧洲各国大力开辟东方贸易航线的时代，寻找与中国较短的贸易通道无疑会带来巨大的商业利益，完全可以认为这是一次开拓北极“丝绸之路”的历史尝试。

420年后中国提出“冰上丝绸之路”倡议，使这段历史的记忆重新焕发了生机。正如巴伦支推测的那样北极东北航道要比经苏伊士运河航线更短，只是这次的倡议来自中国，是中国对外开放，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积极主张。

图：巴伦支像

来源：网络 

图：北极新地岛荷兰航海家巴伦支纪念碑

来源：作者2018年7月摄于新地岛

三

俄罗斯北极地区开发的战略调整

近年来，俄罗斯陆续出台了一系列加强北极战略地位的政策措施。在国家战略层面上，俄罗斯对北极地区给予了高度的重视，联邦政府把北极发展规划纳入了长远发展规划。近期具有象征意义的几个重要事件包括： 普京在2018年5月的总统令中要求北方海航道2024年的货运量实现8000万吨、“俄罗斯联邦远东发展部”更名为“俄罗斯联邦远东和北极发展部”、俄罗斯北极委员会主席由俄罗斯远东和北极发展部部长特鲁特涅夫兼任、对俄罗斯原子能公司、俄罗斯交通部、俄罗斯工贸部等部门分工进行调整，建立了全新的管理机制、俄罗斯制定空间发展战略将北极地区社会经济发展作为重要内容。

北极地区目前探明资源储量的97% 位于北极沿岸国家大陆架专属经济区内，所以中国只有与域内国家合作才能实现对这部分资源的开发和利用。俄罗斯是北极地区资源开发的重要国家，事实上是唯一从事北极资源大规模开采的国家。同时他几乎控制着整个北方海航道沿岸和近半个北冰洋，因此无论是北极资源开发，还是航道利用，中国与俄罗斯北极合作将成为必然。

图：北方海航道货运量（单位：百万吨）

资料来源：俄罗斯交通部

四

中俄北极开发合作的领域

俄罗斯北极开发任务艰巨，北极地区基础设施落后，需要巨额投资，希望能借助中国在资金、市场和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的经济能力共同开发北极地区。中俄合作对促进俄罗斯北极地区互联互通和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带来机遇。 同时必须看到北极地区特殊的地理环境和复杂的政治环境，“冰上丝绸之路”建设面临敏感的政治挑战和极高的经济技术成本，需要广泛的国际共识和技术合作。

俄罗斯“北极经济支撑区”项目清单中列出了145个项目，其中有17个重点关注的优先项目，这些项目将是中俄北极开发合作的重点。所涉及领域包括矿产开采和加工、地质勘探、航道运输和港口改造、极地船舶与工程装备、铁路、航空、电力工程、渔业和农业、生态、旅游等。通过对清单中的项目进行初步分析，我们发现很多项目经济上可行性不高。当前需要特别引起注意的是我国对中国企业参与北极开发的经济问题尚缺乏系统的研究，极地船舶与技术装备等硬件条件很难支撑我国北极政策主张，在这些方面需要与俄罗斯开展深度合作。合作中不仅需要明确俄罗斯在北极开发问题上的重大利益关切，确定双方合作的利益契合点，而且还要充分考虑到北极地区环境脆弱、高风险、不确定因素多的特点，才能推进共建“冰上丝绸之路”。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中俄共建“冰上丝绸之路”方案与路径研究》项目资助, 18BGJ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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